这篇文章主要解决一个问题:究竟为什么“远程办公”在中国这么难。 这个问题,其实也可以这样来理解: 实际上,自1980年开始发展,美国的远程办公非常成熟。全球前十大远程办公国家中,美国可以排名第一,毫无悬念。举两个例子: Salesforce要求员工每周四都必须在家办公,以减少没必要的会议;而大名鼎鼎的Wordpress母公司Automattic,则没有固定办公室,全员远程办公,甚至连面试新员工,都是远程进行的。 那么,究竟是什么在推动着美国的“远程办公”呢?或者说:是什么在推动着一个国家的“远程办公”进程呢? 这是我认为在讨论“远程办公”话题时最重要的问题之一。其实,也解释了为什么目前远程办公在中国这么难。 01先上一组数据。 它来自2019年10月的《区域经济学家》,由美国区域经济学家查尔斯.加斯康等使用美国人口普查局和美国社区调查数据完成: 2017年,美国有340万劳动力主要在家办公,占到了美国全职劳动力的3%。 这组数据只统计全职员工,不涉及兼职人士,也不涉及像自由职业者这样的自雇人员。 甚至,也不涉及那些在“非住宅环境”(如咖啡馆和联合办公空间)完成工作的全职员工。 换句话说:这是一个偏保守的数据。但优点是:数据的内涵非常清晰。 02那么,究竟是什么在“推动”着美国远程办公的发展呢? 根据查尔斯的研究:有意思的是,美国远程办公的增长情况,其实不是线性发展的。 在2005年前,美国在家办公的全职员工比例增长缓慢;然后,在2005年左右,增长突然加速了。 报告的下方,还有这么一条注释。 它说:“2005年开始,我们的抽样频率从每十年更改为每一年。因此,增长率可能在2005年前就已经开始加速,但它一定是在2000年后开始加速的。” 这条注释,让我浮想联翩。 因为我到美国生活的第一年,正好赶上猪流感疫情(H1N1流感)大爆发。情况一直持续到了2010年的8月,才结束。 而2010年12月,美国联邦政府就通过了一项法案,名为《远程办公增强法》。 目的之一是:要确保美国联邦政府在紧急状况下,也能够维持基本职能。 2009年猪流感H1N1病毒 所以似乎有理由认为:猪流感在美国的大流行,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美国远程办公的发展。 基于此,美国远程办公增长加速的时间点,似乎也可以向2000年前移。 因为从与“通勤”有关的大规模外力事件看: 2000年,美国“互联网泡沫崩盘”,硅谷人才大规模离开; 2001年,纽约发生“9-11恐怖袭击”; 2008年9月雷曼兄弟倒塌,美国金融危机开启; 2009年4月,猪流感袭击美国。 但这些外力事件,真的对“远程办公”产生了影响吗? 答案是否定的。 实际上,它们的影响都可以忽略不计。 03那么,一个国家的“经济结构变化”,是否会推动这个国家的远程办公增长呢?
为说明这个问题,我给大家找了一张图。 这是美国2019年第三季度,按行业种类,进行分类的国民生产总值图。 可以看到: “科学与技术服务行业”(橙色),是美国去年Q2与Q3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。而“信息行业”(橘红色),分别是美国去年Q2和Q3经济增长的第二和第三大驱动力。 这个时候,我们来看一下:上述两个行业,刚好是远程办公比例很高的行业。 而这张图,其实一定程度上,反映了美国的经济结构构成。与之相比较,目前中国经济结构从企业注册数量上看,主流还是大量的贸易型、销售型、制造型和生产型公司 但是,行业分类真的会大幅影响远程办公的增长吗? 答案,竟然也是否定的。 实际上,根据查尔斯的研究: “自1980年以来,美国经济就业经历了相当大的转变,从制造业岗位和生产岗位,向服务业岗位转变。” “在一个经济环境中,如果没有任何新技术的发生,那么工种转变,一定程度上会增加劳动力的远程办公。换句话说,职业转变的确会提高远程办公的比例。” “但是我们发现:自1980年以来,在美国远程办公转变的因素中,实际上仅有约2%的增长,是由职业转变带来。” 换句话说,由“行业转变”带来的远程办公增量,实际上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 04这样问题又回到了原点:究竟是什么在“驱动”着美国的远程办公发展呢? 有意思的是,根据查尔斯的研究,实际上美国远程办公的主要驱动力因素只有一个。 那就是:技术的发展。
自1980年以来,在美国远程办公转变的因素中,实际上仅有约2%的增长,是由职业转变带来;而“技术的发展”,解释了其余的一切。
05那么,在至关重要的2005年,美国的科技界又发生了什么呢? 我们来看一下: 马克.贝尼奥夫,是在1999年的时候成立了Salesforce。然后,这家公司在2004年的6月,登陆了纽交所。 Salesforce的创始人马克.贝尼奥夫 其它如微软、IBM、甲骨文、思科、西门子、SAP、EMC、VMware、惠普等等,都在2005年前后,为美国企业级技术和服务的“基础设施”,打下了扎实的基础。 此外,根据KPCB的合伙人Eric Feng制作的一张图: 正是在2005年左右,美国“企业级”独角兽数量(红线部分)开始腾飞。 实际上,“企业级投资”一直是美国风投的一个重要分支。 这些投资,源源不断地孕育了美国企业级公司的重要玩家,包括:Dropbox、Zoom、Slack等等。 而根据TechCrunch的数据: 在2018年的前11个月里,美国SaaS类创业公司,获得风投总融资额的数量,占到了美国创业公司总融资额的:70.1%。 如此之高。 06与之相比较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中国似乎没有企业级市场。 根据TechCrunch的数据: 2018年前11个月,中国创业公司在全球风险投资的总融资额中,独领风骚。但在SaaS创业公司的投资金额,仅占到了中国创业公司总融资额的:11.7%。 与美国的70.1%相比,根本不在一个量级。 实际上,中国创投圈对企业级公司的广泛关注和讨论,也是这两年才开始的。 前两天,我打电话给谷歌云战略的业务发展总监姚欣榆。姚欣榆之前,是腾讯企业QQ和营销QQ的创始人。 他和我说了一段画龙点睛的话。 他说:
07但是,如果说技术发展是远程办公的唯一决定性因素,那么,又是什么推动了“技术的发展”呢? 姚欣榆和我强调了一个观点: 他指出:看似简单的远程办公,背后本质上其实是雇主与劳动力的“权力对比”。 换句话说:美国的远程办公比例之高,是因为美国的企业级技术基础设施强。
“造成远程办公的根本原因,背后其实是由劳动力的需求决定,这导致雇主必须去适应劳动力的工作方式。”
值得注意的是: 目前在美国,所有关于远程办公的利弊分析包括《远程办公增强法》,都提到了远程办公的重要目标之一,那就是: 增强员工在工作和个人生活之间的平衡。 比如,能够让员工因此更好地管理自己工作和家庭的义务(假设一些员工刚生下孩子),从而帮助公司/政府保留更富弹性的劳动力。 但这是美国的机构更高尚吗?不是。 美国的远程办公比例之高,背后其实是美国劳动力的议价能力之强。而目前中国的实际情况:很明显,雇主的权力更大,中国劳动力的议价能力还很弱。 08那么什么时候,中国的劳动力议价可以变强呢? 前几天,我在朋友圈转发了携程董事局主席梁建章的一篇文章《隔离的经济账》。 结果,我的一位读者跳了出来。 给大家看一下我们的对话。 其实我这里说的“美式”,是指:数据至上。 2007年,梁建章去斯坦福攻读经济学博士,主攻“人口和创业及中国劳动力市场”。之后的2013年,我在上海采访梁建章。 其中有一个问题,涉及到了中国的“创新”。 梁建章是这么回答我的。请大家注意看: “说中国缺乏创新,这纯粹是没有任何根据的,因为从数据上,显示正好相反。我指的是一些综合创新指标。
梁建章的意思是: 一个国家的创新驱动力,一定与这个国家的人均GDP有关。如果一个国家的人均GDP太低,那么,就算这个国家有人造出了iPhone,这个国家的市场,也养不起这个产品的生态系统。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梁建章的话,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想到:今天中国的创新实力大增,背后与中国的人均GDP增长有关。 而换到今天的话题,恐怕也一样。 经济水平不提高,远程办公的体验就不可能会好,劳动力的议价能力也不可能变强。 中国劳动力议价的能力不变强,中国远程办公的比例,也就不可能大幅提高。 而与这个大方向来比较,其它的诸如: 员工职业道德和职业化程度的对比、工作是由兴趣驱动还是赚钱驱动、远程办公法律的制定等等,都不过只是一些子集罢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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